时示加止

第二天一大早，江澄打来电话，有气无力地喊:“快来接驾。”

魏无羡耙耙乱糟糟的头发，打了个呵欠，含糊不清地道:“澄贵妃怎么来了。”

江澄说:“滚。”

顿了顿，江澄义愤填膺地指责魏无羡:“你说说蓝湛他是不是有病？好端端的打电话来和我爸闲聊。”

“蓝湛！闲聊？”魏无羡来了兴致，清醒许多，笑道:“和我说说，蓝湛怎么闲聊的？他不是最不喜欢说话了么？他和江叔叔很熟吗？”

江澄黑着脸:“你还来不来接我？老子大包小包拎着姐给你的土特产，你不要我就全扔了。”

“接接接，我赶过去不得要时间，你先跟我说是蓝湛怎么突然和江叔叔打电话了？说了些什么？”魏无羡下楼喊了温宁帮忙开车，一边洗漱一边连珠似的往外蹦问题，问到最后才施舍一般顺带问了句江澄为什么回来。

“蓝湛前天打电话问了点你小时候的事情。顺带一提你和他都在这里实习。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，觉得我闲着玩太不争气，半道让我收拾东西回来。”江澄吸气吐气，还是很生气。好好在沙滩舒心地晒太阳睡觉，突然被拎着赶回家实习，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。

魏无羡眉头一挑:“我小时候的事？”

江澄被太阳晒得吐魂，买了瓶冰镇可乐灌下去一大口，含糊道:“对，你小时候尿床爬树玩泥巴，被狗追着咬了三条街。这种光辉事迹被我爸一字不漏全倒了出去，我说爸怎么就这么待见蓝湛呢，也没见他多一个鼻子两嘴巴的。”

不光是江枫眠，但凡见过蓝湛的家长，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，堪称少年楷模三好学生。

“蓝湛好呗。”魏无羡自然而然地答，说完才发现自己刚刚那话里头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自豪感。

江澄也发现了，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。

魏无羡把人接回了网吧。他现在和温家两姐弟都住在网吧后头的老房子里。那房子先前就是温婆婆和温家姐弟三人住着的，房子不大。前些年台风过境，老房子被糟蹋地不成样住不了人，最近才翻修过，还是小，顶破天三个房间一个厕所，厨房连着客厅，转都转不过身。

江澄拿来的一大堆特产包了五六份，连蓝湛带温家姐弟的一人都没落下，满满当当地塞住本就不大的客厅，找不到地方落脚。

“地方小住不开，你跟我睡一房间好了。”魏无羡指了指尽头那间，收拾一份特产出来往外拎。

“干嘛去？”

魏无羡笑嘻嘻地道:“给蓝湛送礼去。”

江澄气笑了:“你可真行，拿着老子辛辛苦苦搬回来的礼去做人情。”

“咱们俩谁跟谁啊。”魏无羡语重心长，“再说了，是我追他又不是你追他，计较这个做什么？”

江澄让他赶紧滚蛋。

魏无羡麻溜滚了，骑上小电驴，嘀嘀开到蓝湛家楼下。还没从车上下来，就看见蓝湛穿着运动服从不远处跑过来。

“早啊。”魏无羡朝他挥手，眯着眼打量他。平时被衬衫裹着看不出来，一换上短袖的运动服，手上精瘦的肌肉就很显眼了，十分值得上手去摸一摸。

蓝湛跑过来站定，呼吸略有些急促，身上见了些汗:“早。”

“江澄来了，还带了些礼物。厌离姐特意包给你，感谢你对我的照顾。”魏无羡指了指车上大包小包，弯腰就想去拎。

蓝湛先他一步走过去:“我来。”

“我来我来。”魏无羡忙阻止他，手一换方向，就捏住了蓝湛的小臂，沾了汗水有点滑腻，手感却很好。魏无羡若无其事地捏了两下，笑嘻嘻退开:“算了，还是你来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蓝湛似乎气还没缓过来，拎着东西一直上楼进了门，呼吸才平缓了些许。他打开空调调整适合的温度，又给一进门就摊在沙发上的魏无羡倒了杯牛奶，这才进了浴室去洗漱。

大早上没睡好就到处跑，魏无羡躺在蓝湛家宽大的沙发上吹了几秒空调，打着呵欠再次睡过去。

醒来的时候桌上的牛奶被空调吹得很冰，魏无羡掀开身上蓝湛给盖的毯子，迷迷糊糊爬起来盯着墙上看。

“困就去床上睡。”蓝湛换了身衣服走出来，看样子想是要出门。

“你去哪啊？”魏无羡趴在沙发背上看他换鞋子。

蓝湛回过头，见他在沙发后头露出半张脸，顶着一头毛绒乱发，眼神迷离的样子，声音里头不自觉带上几分温柔:“去买菜。”

魏无羡想说跟他一起去，没说完又打了个呵欠，只好举手道:“我在家等你。”

两个人四菜一汤，打眼一看，全是魏无羡爱吃的菜，唯一算得上清淡的就是那道番茄蛋汤。

魏无羡半晌没有下筷子。

蓝湛看他，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:“不喜欢？”

“喜欢，喜欢死了。”魏无羡夹了一筷子到嘴里，眼睛却看着蓝湛。不知道是在说菜还是人。

蓝湛食不言，魏无羡心里又装着事，一顿饭吃的没有声音。吃饱喝足，魏无羡站起来收拾空盘子，和蓝湛一起端到厨房洗碗，这才慢悠悠地问:“你给江叔叔打电话了？”

盘子落到水池里头，撞出一片慌乱的声响。

蓝湛说:“嗯。”

魏无羡靠在流理台边上，笑着拿手戳蓝湛胸口:“你要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啦，说说看，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
蓝湛躲了一下，低头看魏无羡:“你是夷陵老祖。”

魏无羡知道瞒不了多久，也没有太过惊讶:“你猜的呀？”

“一半是。”

“那另一半呢？”

“我问了金光瑶。”蓝湛答。

单单只凭姓“魏”与小时候被狗咬过这两点，并不能下定论，他想来想去，问了一个最有可能认识魏无羡的人。
魏无羡清清嗓子，抽了根黄瓜放到嘴边郑重其事地道:“请问蓝湛同志对于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？”

蓝湛看了眼那根递过来伪装话筒的黄瓜:“没什么看法。”

“怎么会没什么看法呢？”魏无羡咬了口黄瓜，循循善诱:“激动吗？诧异吗？惊喜吗？要是没什么看法，你干嘛去求证我是不是夷陵老祖？”

蓝湛欲言又止。

魏无羡说:“你有十秒钟抢答时间，没有回答将会有非常恐怖的惩罚。”

“什么惩罚？”

魏无羡转身拎起菜刀，切了一片长长的薄薄的黄瓜片，拿起来放到蓝湛眼前晃了晃:“你还有五秒钟时间，5、4、3、2、1，时间到，惩罚开始！”

蓝湛没来得及开口，嘴巴上贴了一块冰冰凉凉的湿漉漉的东西。他睁大眼睛，看见魏无羡近在咫尺的、颤动的睫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