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该很好,你若尚在场
wb:@时示加止
*OOC
*师徒年上
*第四个十八岁送自己的小甜饼,自力更生自给自足
雪夜易遇妖魅。
十月廿七夜里,姑苏城下了好大一场雪,铺天盖地插缝穿针地落下,角角落落里都覆上了厚厚的积雪。
魏无羡头戴斗笠,遮住一头白发,独自一人一笛一驴一壶酒,走在寂静的长街中,头顶是晦暗的深沉夜幕,两侧是紧闭的错落房屋,前后都是茫茫大雪。
他并不急着赶路,也不因为大雪而停止,走得随心散漫。雪上只有他和驴的脚印,很快又被漫天大雪覆盖。
雪能隐藏踪迹,也能让人无所遁形。
因而当那支暗箭穿过大雪刺向他后心时,魏无羡便施施然转过身去,侧头闪避开,连一根发丝也未被触碰到。
而后还有闲情喝完壶中最后一口烈酒。
“好酒,可惜少了些。”
魏无羡叹息着震裂酒壶,内力裹挟着锋利的碎片,比暗箭更冷,更快,更猝不及防地穿刺回去,便连悠然落下的大雪都被杀气所侵染,气势磅礴地扬起,掀起,卷起,犹如出匣的猛虎扑向背后偷袭的人。
屋顶暗处隐藏着的杀手下饺子一般落到地上,酒壶碎片正中咽喉,浓稠的血液渗入雪中,像是开得突兀的梅花。
魏无羡拍拍手,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,扶了扶斗笠,转身慢悠悠地走了。
走了不到两三步,他又停下脚步,侧头看去,极为惊讶。
白墙黑瓦的深巷中,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面如冠玉,唇白齿红,眉眼却是清冷。漆黑如墨的长发垂到腰间,因为躲在屋檐下,发上没有落上雪,可他一身的白衣,比天上落的雪更洁净无暇。
他站在石阶上,目不转睛地和魏无羡对视。
让魏无羡惊讶的是,他发现了那些藏踪匿影的杀手,却没有发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,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,看了多少。
有趣,真是有趣极了。
魏无羡牵着驴走过去,在他三步之外停下,笑问:“冷不冷?”
少年方才应该是见到他杀了人的,此刻却也无畏无惧,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无羡,半晌才道:“不。”
惜字如金。
魏无羡的性子说是热切也是恶劣,偏生喜欢逗人,尤其是遇上正经说话的人,不开口逗两句便浑身不舒坦,此刻看见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,愈发管不住嘴巴。
“你叫什么?是哪家的孩子?长得这般好看,根骨极好,不如随我去习武吧?包你来日打遍天下无敌手。”
“蓝湛。”少年顿了顿,答道,“好。”
回答了想回答的问题,其余多一个字也没有。
魏无羡也没想到他这样干脆,一时间有些愣住了,反应过来扑哧地笑出声:“那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师父了,叫声师父来听听?”
蓝湛想了想,很认真地叫道:“师父。”
魏无羡将这个奇怪的少年领了回去。
蓝湛的来历不明,突兀而妖异,寻常人必然对他极为戒备。魏无羡却觉有意思地很。他从来未做过别人师父,一时极为新鲜,找了家客栈敲开门,好好安顿他新收的小徒弟。
这少年看起来比魏无羡还要成熟,反而令人更想捉弄他,积极地撸起袖子要帮他洗澡。
蓝湛板着脸皱着眉奋力将魏无羡往外推,脸上表情实在是纠结后悔,细看之下耳根都红了。
客栈中住了一宿,第二日,雪停风止日出。
魏无羡领着蓝湛出了姑苏城,向西北走去。他倒也算是担起了师父的职责,一路上偶有闲暇时刻,便以长笛为剑指导蓝湛。
魏无羡带的路,似乎完全是漫无目的地赶路,走到哪算哪。幸运的时候可以借宿人家客栈,不幸的时候只能风餐露宿。
兴致来了带着小徒弟去逛街,各种好吃的一样两份,尤其爱吃辣的,还非要逗着蓝湛一起吃,直到蓝湛被辣的满脸通红眼泪直流才罢休。惹急了蓝湛不肯理会魏无羡,他又去买根糖葫芦哄回来。
蓝湛自然也不喜欢糖葫芦,都进了魏无羡的肚子。
他并不急着赶路,走着走着便停下来向村野老人询问此地风俗传言。
像是在寻找什么。
蓝湛在一旁看着,却从来不问。
但是蓝湛不问,魏无羡却偏偏寻他道:“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里?明明也不多大,怎么如此老成?其实心里是不是好奇地很,你问为师,为师就告诉你。”
“师父去哪?”蓝湛从善如流,嘴上问着,脸上一点也不好奇。
“为师要去寻一把剑。”魏无羡负手叹息道:“无剑之时,打得过为师的就寥寥无几,若是有了剑,这天下还有谁能敌我?”
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凄凉之意。
蓝湛沉默半晌问道:“何处无剑,何必寻?”
魏无羡笑了:“是到处都有,可都不是为师要的。剑有灵性,不趁手的剑用不了,强扭的瓜不甜。”
蓝湛道:“歪理。”
“这可不是歪理,为师给你说个故事吧。”魏无羡摸摸小徒弟的脑袋,将他整齐的头发揉乱。
一个才华横溢的剑客,年少成名,仗剑天涯,锄强扶弱。人人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少侠,赞他的剑,赞他的剑术。
可是后来有人说,剑客的剑是把古剑,上面有着传世秘籍,否则他何以年纪轻轻便武功卓绝。
这真是再低劣不过的谎言,却偏偏有人信了,接二连三地找剑客的麻烦。
剑客不愿动手,留了他们的命。第二日便有人寻仇,说是剑客杀了人。剑客真是百口莫辩,气的简直想骂人。
而那些寻仇的人,后来也死了,说是死在剑客的剑下。
此后人人见了这个剑客,不再叫少侠,叫他魔头。
魔头和少侠都无所谓,剑客只想找出凶手,但是谈何容易。
剑客被暗算,弄丢了他的剑。
那把剑真是好剑,出鞘似有龙吟,众人争夺想要看到 剑上的秘籍,都想要将那把剑占为己有。长剑在月光下发出悲鸣声,声响竟然震晕了在场的所有人。剑客醒来时,只剩他一个人,剑也不见了踪迹。
“剑客是你?”蓝湛问道。
“你猜,猜中了给你买糖葫芦。”魏无羡道。
魏无羡寻剑三年,此次来姑苏便是听闻此处曾有名剑,来碰碰运气。
可惜魏无羡运气不太好。
他们在姑苏四周寻了半个月,终于寻到一把被荒山埋没的好剑,然而这剑依旧不适合他。
魏无羡也并不是第一次失望了,只叹了口气,将剑递给了蓝湛。
“是把好剑,你应当合用。”
确实是一把好剑,表面附上灰尘铁锈,被酒一浇,尽数退去,露出其下锋芒毕露的模样。
剑柄上刻着两个字,“避尘”。
蓝湛挥剑一斩,石壁上出现深深的裂痕,剑身却无损半分,确然是好剑。
没有找到剑,魏无羡便不在姑苏逗留,买了顶一模一样的斗笠,牵着驴带着他的小徒弟,向北走去。
蓝湛渐渐发现,自己的师父似乎极招人恨,每到一个地方还未入住,便遇见埋伏,想来初见的那场暗杀也不是稀奇事。
打得过他的人确实寥寥无几,起初魏无羡还亲自动手,不出三招必能解决。暗杀之人倒下,魏无羡浑身上下衣衫未乱,心情好时还留下几个活口卸了下颌逗闷子,直烦的那些杀手恨不得咬舌自尽。
虽然没有剑,但是他手中从未吹奏过的笛子便是最好的武器,再锋利的剑也无法斩断。
蓝湛从头到尾脸色未变地在一旁看着,魏无羡出手的速度太快,他需得目不转睛地盯着。
看着看着,眼睛就忍不住溜到魏无羡的白发上。
因魏无羡长得好看,这头白发也不显得奇怪,出去唬人的时候,倒真有几分江湖高人的样子。
到后来,背后下手的杂鱼变多了,魏无羡便懒得出手,只把自己的徒儿推出去扛着。
未及弱冠的少年一身白衣,似模似样地提着一把剑站在雪地里,纤弱的样子像是风雪都能将他刮跑了。
杀手不会因为对手是少年而心软,带着杀气的刀剑如电如风,袭向蓝湛。
任凭他如何辛苦对敌,魏无羡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,只在分外惊险之时出声提醒,最后杀手倒了一地,蓝湛靠剑支撑着才没有倒下。他板着一张脸看向魏无羡,双眼却亮的出奇。
魏无羡走过去,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,将力竭的少年抱到驴背上,动作轻柔,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璞玉。
总要经过雕琢才能成材。
蓝湛此时脸皮尚薄,被抱住的时候挣扎不开,脸红到脖子里。
魏无羡看着就笑了:“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?”
蓝湛咬咬牙,忍住欺师灭祖的冲动。
魏无羡捏捏他的脸,又没个正经:“小媳妇莫羞,随相公我回家,包你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蓝湛当真是这辈子都不想理他了。
寒来暑往三年,大江南北的人都差不多知道,姓魏的魔头收了个徒弟,一脸杀气冷心冷情,比他师父更加心狠手辣,派出去刺杀的人还未动手,见他的脸就吓得半死。
据说长得极为可怕,凶神恶煞。想来也是,青面獠牙的魏魔头,能收什么好徒弟。
听见这个传闻的时候,魏无羡带着蓝湛坐在茶楼里听小曲。
魏无羡将口中的茶险些喷了出去,笑地歪倒在蓝湛的肩膀上,捂着肚子爬不起来。
蓝湛冷着一张脸扶住扑到在他怀里的师父,道:“有何可笑。”
自然是好笑地很,魏无羡挑起蓝湛的下巴,感慨道:“徒儿生的如此闭月羞花,他们却说你长得凶神恶煞,实在是颠倒是非,不讲道理,不如为师替徒儿出口恶气?”
蓝湛敛眉看魏无羡,拿点心堵住了魏无羡的嘴巴,而后又拿了一块塞到自己嘴里。
魏无羡奇道:“徒儿不是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么?”
“现在想吃。”蓝湛道。
在魏无羡看不见的地方,他舔了一口拿过糕点的指尖。
蓝湛怀里躺的舒服,魏无羡干脆将他当成靠背,不管旁人看过来的目光,软塌塌地躺着,拿着笛子在手中打节拍。
蓝湛勤勤恳恳地给帮自己没骨头的师父喂糕点茶水。
茶楼的光线极好,落在两人身上暖熏熏的,蓝湛一低头便能看见魏无羡的头顶。如雪一般的长发似乎是因为光照,变得几乎透明。
吃饱喝足之后,魏无羡带着蓝湛继续四处探寻此地名剑传言。三年又三年,可是他丢的那把剑却至今不知在何处。
这次八成也是一场空。
坊间传言,此地乱葬岗的地底下,藏着一把剑。
魏无羡便带着蓝湛来了。
却未想到是个陷阱,走入不过百米便觉得不对劲,魏无羡一手挡住蓝湛,一手横笛一斩,内劲如刀锋般斩断铺面来的绳网。
脑后传来金属碰撞声,魏无羡扭头一看,蓝湛反手握剑,拦住了杀手砍下的长剑,离得近了,蓝湛身上极有威慑力的杀意几乎铺面压来,魏无羡看了眼,忍不住一晃神,险些被暗箭击中。
蓝湛拉过魏无羡躲开暗箭,避尘借力滑开杀手的剑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魏无羡捂住耳朵道:“可真难听。”
蓝湛看了他一眼:“发什么呆?”
魏无羡心道:“当然是被我徒儿的美貌惊呆了。”
这话说不得。
魏无羡撑着蓝湛的肩膀翻身一脚踹开偷袭的人:“在想是哪位姑娘对为师爱而不得因爱生恨,非得杀了为师,真是费解。”
蓝湛:“……”
旁边却有人忍不住怒道:“魏无羡你杀人无数,人人得而诛之,早晚有报应,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!”
魏无羡靠在蓝湛身上,扫了一圈持剑且蓄势待发的杀手,笑道:“想来是我猜错了,不是姑娘对我爱而不得,而是这位……壮士对我因爱生恨。真是可惜了,我只爱美人,你若是长相比得上我家徒儿半分,没准我还能怜惜你一二。”
蓝湛看了他一眼,意味不明。
魏无羡道:“他不丑吗?”
蓝湛看了一眼那个人,只看见露在外面的一双眼,但还是极为捧场地道:“丑。”
“丑就对了。”魏无羡一拍手,姿态懒洋洋地,却毫无破绽,教他们不敢轻易出手:“人若时时刻刻想着要害你,将罪名强加于你,必然是忌你妒你又奈何不得你,这些人从骨头里都是丑的,看一下都辣眼睛。”
杀手道:“哼,牙尖嘴利,可惜活不长久。”
魏无羡叹气:“好好说话你不要,那咱们就动手吧。”
话音刚落,两方人马同时动了起来。
此处杀手似乎是决意将魏蓝二人斩杀于此,足足来了有十几人,这是看得见的。乱葬岗鬼气森森,树木石碑杂乱无章,人迹罕至,可就连飞鸟也无踪迹,在阴暗之处更不知藏了多少人。
笛子在手中转了个圈,凑到嘴边,魏无羡吹了一曲极为古怪的音调。蓝湛手持避尘护卫在他身侧,挽剑挑落飞镖,两三个还被原道打回,林中传来重物坠地声。
围攻他们的人却已自顾不暇。
这是蓝湛遇到魏无羡之后,他第一次吹笛子。以内力催动吹出的笛音,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,即便是捂住耳朵,也依旧能够清晰地传入脑子里,听的人头皮发麻站立不稳,连剑都拿不住,离得近的那几个已经倒在了地上,七窍流血。
领头的那人内力尚算深厚,勉强以内力抵挡住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这种邪功,果然是魔头……”
话未说完,不知什么东西破空而来,直击面门。那人大惊,侧身躲开,却原来不过是颗石头。
此时反应过来已来不及,勉强提起的内力一惊一乍之后颓然消散,笛音带着强劲的内息冲入筋骨脉络,他狼狈的喷出一口血。
蓝湛收回手,看着他的目光如寒冰乍裂。
几乎没费什么力,十多人便倒了一地。
魏无羡放下笛子,咳嗽了一声,没骨头一般地靠在蓝湛身上,扫视着安静异常的林子。
“林中蚊子多得很,诸位还是出来谈话吧。”
静了一会,林子当真走出一个人来,靠着树站在那里,看着魏无羡的眼神简直像是想要吃人:“有什么好谈的,魏无羡你脑子被狗吃了?”
魏无羡一看,乐了,熟人。
“我道是谁,原来是你啊,好久不见。”
蓝湛问:“认识?”
“认识认识。”魏无羡笑道:“我师弟嘛。”
江澄脸色极其难看,对着魏无羡也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:“谁是你师弟。”
魏无羡道:“那……师妹?”
江澄脸色更难看了:“魏无羡你是找死。”
魏无羡脚尖挑起一块石头用手接住,在手里把玩着:“师妹你嘴巴这么毒可真让我伤心,我可是特意来救你的。”
后半句说出之时,魏无羡手中的石头已然出手,电光火石之间窜过江澄和树间的一点缝隙,击中那人的穴位。
江澄抬脚往后一踹,借力往前窜去。
蓝湛眼疾手快丢出手中剑鞘,打落飞向江澄的暗镖,转了一个圈被江澄接住,丢回给蓝湛。
魏无羡道:“师妹这都能被抓住,功力退步了。”
江澄忍住没有抬脚踹过去,只道:“找到你的剑了没?”
魏无羡摇头:“没。”
江澄吸了一口气,震怒:“没找到你来这做什么!找死吗?”
魏无羡委屈:“就是因为没找到才来这里找么。”
江澄更气了:“你不是特意来救我的吗?!”
魏无羡站直身体,很严肃地对蓝湛道:“徒儿,我们去惩奸除恶吧。”
林子里还是寂静,无论外头死了多少人,依旧没有丝毫动静。
江澄懒得再同魏无羡斗嘴,冷声道:“除非你有剑,否则你打不过他。我内力被封,帮不了你。”
“我徒弟有剑不就好了?”话虽这么说,魏无羡却上前一步,挡在前面,“即便我没有剑,也无人可敌。”
蓝湛看着魏无羡的背影蹙眉,似乎魏无羡的头发更加透明了许多,晚风吹动的时候衣袂长发随风舞动,似要消散。
“魏少侠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。”林中走出一个人,看着魏无羡的目光恶毒而愤恨。
魏无羡感慨:“怎么一晚上遇见这么多熟人,金公子别来无恙?”
金子勋冷哼一声,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:“魏无羡,你得意的日子也该到头了。”
魏无羡皱眉,觉察到一些不对劲。
金子勋当初为非作歹被他挑断一条腿的脚筋,那时候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极为愤恨,却不像今晚这样,阴毒地不像人,身上带着死气。
他刚要开口,喉咙口传来痒意,咳嗽出声,一咳便停不下来,上气不接下气。
蓝湛上前扶住魏无羡,食指擦去他嘴角咳出的血迹。
避尘剑上寒光流转,剑的主人几乎克制不住杀意。
魏无羡拍拍蓝湛的手示意他冷静:“是我托大了。”
金子勋大笑道:“魏无羡,六年前你因随身佩剑丢失而走火入魔一夜白发,六年后你又因为自创的功夫反噬,你看看,老天都在帮我杀了你,你该死!”
魏无羡道:“我受伤,你也打不过我,我死了,你也活不了。”
“既然如此。”金子勋脸上带出些许疯狂之色:“那就都别活了,同归于尽吧。”
蓝湛蹙眉:“什么声音?”
这声音窸窸窣窣,落在耳中像是风吹叶动。
可此刻无风。
林间土中石缝,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,月光下就像铺开一条反光的黑色长毯子,四面八方无处可逃。
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,很快便安静下去。
离四人最近的那棵树上,直直掉下一个人来,虫子从他身上爬过,片刻尸体便干瘪了下去。
江澄低声骂道:“什么玩意。”
“蛊虫。”魏无羡看着对面被黑壳虫子爬了一身却毫无所觉地狂笑着的金子勋,皱眉道:“竟以身炼蛊,自取灭亡。”
金子勋抓起一只虫子,爱怜地抚摸着:“当年我被你废了武功,挑断脚筋形同废人,多亏了这些小东西,我才能站起来,取你性命。”
蓝湛身形一动,绕着魏江二人转了一圈,剑气扫荡四周,前排的虫子承受不住砰地爆开,后面的蛊虫依旧前仆后继地爬过来。
锋利的避尘被插在地上,蓝湛单膝跪地,手握避尘的剑锋,往下一划,血迹顺着剑身滑落,强劲到不可思议的内力震荡开来,以蓝湛为中心掀起如墙壁般的透明气流,将蛊虫挡在外面。
蛊虫也知晓厉害,围绕的速度慢了很多,却也支撑不住多久。
江澄内府依旧空荡,被抑制的内力还未回复,他气急地对着魏无羡吼:“你们还不快逃。”
魏无羡提气站了起来,大拇指擦去唇边未干的血迹,笑道:“我这辈子还没逃过呢,别想我为你破例。”
又转头心疼地对蓝湛道:“你可真不知道疼,这么下得去手。”
蓝湛抿嘴走过去,没有受伤的手虚扶在他背后。
魏无羡拉过他的手,手掌被锋利的避尘割开,皮肉向外翻,伤口深可见骨,血流个不停。魏无羡心疼地不行,将面料柔软的里衣撕出一大片缠到蓝湛手上打了个蝴蝶结。
“安心呆着,师傅在这里哪有你出手的份。”魏无羡想伸手拍拍蓝湛的头,但是不知何时,纤弱的少年竟然长得比他还高,只能勉为其难地拍拍他的胸口道:“不过一个金子勋而已,你且等着吧。”
江澄大惊:“开什么玩笑,没有剑你如何对付蛊虫?”
蓝湛拉住他:“那个剑客,是你。”
这次是肯定的语气。
魏无羡愣住,然后笑道:“回去给你买糖葫芦,乖。”
这是承认了。
蓝湛依旧没有放开手,目光灼灼:“你的剑,对你有多重要?”
魏无羡笑道:“对剑客来说,剑比命重要,我这一生只有一把剑,除此之外别的都不行。”
蓝湛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
“什么?”
魏无羡不明所以,被蓝湛揽入怀中,额头传来濡湿温暖的触感,鼻息间都是蓝湛的清冷气息。饶是魏无羡这般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,也在那一吻中惊成了木桩。
蓝湛很快就放开了他,受伤的那只手捂住了魏无羡的眼睛,魏无羡不敢乱动,只能配合地闭上眼睛,笑骂道:“你这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。”
无人回应,魏无羡睁开眼睛,看到震惊的江澄和浮在半空中的雪色长剑。
正是他丢了数年的佩剑“忘机”。
这是自魏无羡成名之前便与他形影不离的剑,也是最适合他的那把剑,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把来。
魏无羡伸手,不自觉的就伸手将剑握在手中,入手的触感真是再契合不过。
剑身微微震动,魏无羡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剑身上温柔地涌入他体内,受损的经脉被一一抚慰治愈。
月色微朦,先前安静到仿佛阻塞的空气骤然活了一般,吹起轻风。
魏无羡侧头,看见自己扬起的银白长发似注入墨水一般,愈来愈浓,落到肩头之时已是黑色。
自剑丢失之后,随之而丢失的一半生命和内力在此刻全部回到身体里,缠绵着流淌在他的五脏六腑中。
时隔数年,魏无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剑,心里却空落落地,他愣愣的站在那里,抚摸额头,似乎那处还留有一点温度。
“蓝湛?”魏无羡声音有些颤抖。
剑身一道光华闪过,似乎在回应他。
经历过千万次战斗磨砺的剑无人敢试其锋芒,满地的蛊虫也为之所慑,不敢靠近一步,潮水一般地退去,留下目瞪口呆的金子勋。
这次魏无羡没有手下留情,一击必杀。
剑客终于找回了他的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