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示加止

春天该很好,你若尚在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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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妖怪的少年

天生阴阳眼的人类爱上了一只妖怪。

一个长得很好看却沉默寡言的妖怪。

人类带着美味的食物,新奇的故事,擅自闯入妖怪的巢穴,搅弄得天翻地覆。

就连冷漠的妖怪头上,都被戴了一朵鲜艳的花。

妖怪说:“你不怕我吗?人类。”

人类少年反问:“你不吃我吗?妖怪。”

妖怪没有说话,他不喜欢吃人,人肉一点也不好吃,还很腥,他更喜欢吃向阳坡的嫩草。

在向阳坡滚了一圈,带着青草晨露气息的人类笑道:“你不吃人我为什么要怕你,我想和你一起玩,你要赶我走吗?”

妖怪喜欢清净,但他最终没有赶走人类。默许了这个人类少年每天带着许多东西来找他,打扰他近千年的安静。

人类少年似乎很清闲,每天都跑来找妖怪,将他的巢穴打扮地花里胡哨,充满了人烟气。

渐渐地,妖怪也很期待人类的到来,他甚至觉得过去几千年的岁月和现在比起来,真是孤寂地无法想象。

唯一让他困扰的就是,人类少年对他莫名其妙的爱慕。

少年并不掩饰也不为之羞涩,他会采摘早晨枝头最香最好看的野花送给妖怪,也会给足不出户的妖怪讲一些很久很久以前浪漫的故事。

故事里人和妖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,生生世世也不分离。

有些故事是假的,有些故事是真的,妖怪见过。

真的故事里,妖怪和人相守并不是结局,最后人类死了,妖怪有的孤零零地过完了余生,有的爱上了别人。

这是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感情。

妖怪难得多话,给少年讲了美好故事背后的现实。

少年丝毫没有气馁,反而扑到他身上笑着说:“蓝湛,你刚刚说了二十七个字!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唉,你和别的妖怪说话从没有超过七个字的!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?”

妖怪没有说话,默默变回原型,钻到少年爬不进去的洞里。

他确实有些喜欢少年了,可那些喜欢对他来说微不足道,在他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生命里,不足以让他奋不顾身。

妖怪爱上人类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
人类锲而不舍,致使妖怪以为,少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,直到少年老去。

可是少年来找他,和他道别。

“我过几日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了。”少年用木梳帮妖怪梳理原型的毛发,动作温柔耐心:“那个地方据说挺黑挺冷的,不知道有没有好酒,你不喝酒真是太可惜了。我在向阳坡的榕树下埋了一坛子酒,你要是想我可以去挖来喝。”

少年絮絮叨叨说了很久,妖怪的毛都要被他梳秃了。

妖怪道:“为什么要走。”

又黑又冷的地方,少年不会喜欢,他是明亮温暖的。

“我总要去看看不一样的地方,不能一直待在这里。你说过的,人类是很善变的。”

妖怪道:“一路顺风。”

少年终于停下动作,把妖怪的毛编了一个小辫子,将刚摘下的芍药花戴在他的头上。

妖怪难得地没有甩开,默认了少年的恶趣味。

少年说:“以后大约再也见不到你这么漂亮的妖怪了,还挺遗憾的。”

他笑着低头亲吻妖怪耳朵尖,毫不留恋地走了。

此后少年再也没有来过。

妖怪尾巴上的花开始枯萎,向阳坡的草被风雪覆盖,春去秋没,冬日已至。

妖怪开始想念少年了。

妖怪不喜欢喝酒。
但是不知道处于一种怎样的心情,他听从少年的话,挖出了榕树下的那坛子酒,喝了下去。
一口便醉了。
妖怪不撒酒疯,只是平日压抑的情感,在烈酒的催化下,仿佛星火燎原一般席卷理智。
他变成人的模样,混入人类的村庄,寻找他的少年。
狂风裹挟雪粒呼啸,村庄静谧而冷清,温暖的烛光从窗户缝隙中透出来,照亮阶前雪地。
妖怪敲开其中一个人家的大门。
“谁?”慈眉善目的老妪开了半扇门看他,柔声问道:“看着不像本地人,有什么事吗?”
妖怪道:“我来找人。”
老妪问:“来找谁?先进来吧,外头冷得很呐,今年这场大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,庄家都死了,要命呐。”
妖怪没有进门,站在温暖室内与寒冷大风的交界处,忐忑地问:“最近,可有人离开此处,去他乡了?”
老妪摇头:“没有人离开,大冷天的,能去哪呢?你找的人,叫什么名字?”
妖怪道:“魏婴。”
一阵风刮进来,吹灭了桌上最亮的油灯,老妪的脸在黑暗中扭曲,她瞪着眼睛张大嘴巴,声音沙哑粗粝地像拉着破漏的风箱。
“那个怪物!他早被人烧死了!你找他做什么!你是不是也是怪物!”

妖怪的少年死了。

死在初冬的大雪里,死在炙烫的火架上,绝望而慷慨地从容赴死,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并非是怨怼的诅咒,而是遗憾的呢喃。

冬雪封山,万物枯死,没有人可以拯救这个偏僻的村庄。

他们得以自救的方式,便是将苦难与灾祸归咎于异者与弱者,以此获得安慰。

天生阴阳眼能看见妖神鬼怪的少年,异于常人的少年,理所应当地被推上刑场。

“他为什么不逃。”妖怪问。

分明只要少年开口,他就能带少年走的。

老妪战战兢兢地回答:“妖怪大老爷,不是他不逃。村长抓了他姐姐关着,说要么他离开村子,要么就打死他姐姐,他不得同意。”

“后来却烧死他。”

村长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。

他将走出村子的少年抓了回来,绑在了木台上,众目睽睽之下献祭于天。

少年直到最后一刻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下群情激奋的村民。

他张嘴想说一句话,却发不出声音,只有嘴唇蠕动着。

“蓝湛,你不要忘记我呀。”

妖怪站在被火烧焦的那块地方,风雪都绕着走,诡异的焦黑色在莹白的雪面衬托更为醒目,狂风到了此处都化作低声呜咽。

衣衫单薄的白衣少女少女跪坐在火盆前烧纸,双目哭到红肿,看见妖怪也没有太大反应。

“我可以带你走。”妖怪道:“我是他的朋友。”

白衣少女点点头。

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此处,焦黑的地面在寒冬中骤然升温,冰雪一寸寸成雪水,又蒸发成水雾。

水雾弥漫之中,窜起两三点火星,砰地一声炸开,火焰将过往的村庄吞噬殆尽。

妖怪将少年的姐姐安置好,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巢穴。

地上掉着一朵芍药花,是少年戴在他头上的那朵,已经不鲜艳了,边缘焦黄蜷曲,但是它还活着。

这是很奇怪的感觉,他能感受到这朵花在努力地呼吸存活,有生命一般地挣扎着。

妖怪将沾了些许泥土的花捡起来,轻柔的吻落在花瓣上,就像少年落在他背上的长发。

轻若无物,温柔绵长。

妖怪爬了每一棵树,找了每一个巢穴,惊扰许多冬眠的动物,森林喧闹无比。

最终在一个落满雪的鸟巢中掏出了一个冰冷的鸟蛋。

芍药花放在鸟蛋上抖了抖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谢化在风雪里。

妖怪将那颗鸟蛋放在心口的位置,以体温去温暖它,小心翼翼。

山间小精怪畏惧妖怪不敢过来,在暗处窃窃私语。

“那位大人好奇怪,揣着一颗死蛋。”

这不是死蛋,妖怪想,这是他的命。

——完——

【大约有孵出羡啾的养成,大约没有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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