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示加止

春天该很好,你若尚在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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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猫的报春(下)

6

在蓝湛看来,魏婴就跟窗外的迎春花一样。冬天消失,寂静无声地,仿佛压根没有它;春日一到,便在你眼皮底下张牙舞爪地抽枝发条,嗖地一下开出乌压压金灿灿一片夺目的花,任谁也挪不开眼去。

你不知道它一只猫哪里来这么神出鬼没的无限精力,就好像一个冬天的寒冷不但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,反而给了它补充精力的时间一样。在蓝湛去学校看过它的第二天,魏婴就来扒门了。

“我无聊呀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?”

“问什么?”蓝湛蹲在一旁看它折腾阳台上鲜嫩的花枝,“老先生很喜欢这盆花的。”

魏婴看看花,看看蓝湛,又看看蓝老先生睡觉的那间屋子,突然仰头,嗷呜一口把刚刚长出来没多久的花骨朵啃了下来。

蓝湛:“……”

魏婴:“喵嗷!呸呸呸!不好吃!”

蓝湛无奈地走过去,把花盆拨了拨,转了个方向,将被咬了一截花骨朵的那面超里头转。

魏婴看得目瞪口呆:“蓝湛呀蓝湛,你居然骗蓝老头!”

蓝湛昂首提胸地站着:“没有。”

“明明就是有!蓝湛你变坏了!”

蓝湛一只爪子动了动,拨弄底下一粒小石子:“你去年春天就打碎了一盆老先生养的花,老先生很生气。”

去年冬天魏婴一直没出现,直到春日将过,天气暖和。那日蓝湛就在阳台上晒太阳,它就突然出现,扑倒了一盆蓝老先生精心侍弄才开了一春的花,老先生气的拿扫帚赶它。

魏婴歪着头,忽然一扑,扑到蓝湛腿边,翻身四爪朝天,露出柔软的肚皮。它笑得眯起眼睛:“原来你是怕我被蓝老先生打呀?”

蓝湛低头看看它,抬头看看天,不说话。

魏婴伸出爪子拨弄它又白又长的毛,见有几根纠结在一起快要打结了,想都不想地仰起头用舌头梳理了几下,就听见白猫从喉咙里发出的“咕噜”声。魏婴一乐,舔地更带劲了,一路往上就要舔到它嘴边,蓝湛却往后退了一步。

蓝湛左顾右盼看天看地不看魏婴,道:“你刚刚,要我问你什么?”

魏婴跟别猫聊天,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,天马行空的,哪里还记得自己个儿刚刚说了些什么废话。它趴在地上想了想,没想起来,于是胡编乱造信口调笑:“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舔毛呢?”

蓝湛没忍住打了个喷嚏,浑身猫毛几乎要炸成刺猬球。

魏婴开玩笑地说了句,谁知道后背越来越痒,把自己扭成一团麻花也只能舔到屁股:“啊,真的好痒呀,蓝湛你帮我一下呗。”

蓝湛站在原地,抿着嘴没说话。

魏婴有点生气了,心想:“我把你当成朋友,你却连毛都不给我舔。”它“哼”地一下站起:“算了算了,我知道你们家猫看不起野猫,我找我小弟给我舔毛!”

蓝湛闻言一抬脚,把小猫压在爪子下,低头给它把毛舔顺了,躺在蓝湛脚下咕噜咕噜哼哼唧唧。

见它舒服了,蓝湛犹豫了很久,低声问:“如果可以,你想成为家猫吗?”

“喵嗷?”魏婴一时没反应过来,歪着头看蓝湛。突然阳台底下传来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猫叫声,它探出头一看:“哦,到中午了,我要带我小弟们去吃饭啦,蓝湛再见!”

也没回答蓝湛的问题。

蓝湛见小猫三下两下就要走了,上前一步说:“明天你会来吗?”

魏婴扭头,在树枝头笑道:“来呀,来找你玩的。”

而后就像一片树叶,轻飘飘地从枝头落下去。

蓝湛觉得自己胸口一块地方,好像也跟树枝头一样,空落落的。

 

 

 

7

蓝先生在和蓝老先生讨论蓝湛:“已经蹲在阳台上一上午了,它在等谁吗?”

蓝老先生喝了口茶,戴上眼镜抖开报纸:“就是在晒太阳吧,猫都这样。”

“在等朋友吧。”蓝先生笑了笑:“去年春天也这样等过,好像招来了一只小猫,乌云盖雪,尾巴上有一撮白毛,很是灵动。经常去我们学校向女孩子要吃的,前两天我还见到了。”

蓝老先生微微皱眉:“不会是母猫吧?”

蓝先生摇摇头,笑了:“是只小公猫,忘机好像想让我也养它。”

蓝老先生不说话了,他永远想不明白蓝先生是如何看懂一只猫的心理活动。

猫脸上写字了吗?

树叶颜色一点点加深,从枝叶间漏下的阳光也几乎黯淡。蓝先生站起来看了看表道:“我要去上晚自习了。”

蓝老先生点点头,只见一只猫飞快蹿了过来,站在蓝先生脚边,凝望着它。

蓝先生被扒拉一下裤脚,疑惑道:“忘机也要去吗?”

蓝湛喵道:“去。”

蓝老先生听不懂猫语,蹙眉:“猫怎么能带去学校。”

蓝先生弯腰抱起猫:“忘机去过很多次的,它知道路。”

蓝湛站在蓝先生肩膀上,严肃道:“我不会让人发现的。”

蓝先生和蓝老先生在“喵喵喵”的背景音中互相道别。

出了门,蓝湛跳到地上去,蓝先生叮嘱道:“听说最近有人在车盖上放钉板,要小心别趴上去扎到自己,注意安全,早点回来。”

蓝湛应了一声,三两步窜上学校后墙,往魏婴时常出现的小卖铺走去,然而空无一猫,只有学生两三个。蓝湛有点无措,因为时常是魏婴来找它,并不知道魏婴从哪里出现。

“这里有一只好漂亮的白猫。”两个女孩子走过来,慢慢靠近蓝湛低声道。

“是的,好干净好漂亮,脖子上还挂着什么,是家猫吧?”

“说起来。”其中一个女孩子道:“常来这里蹭吃的小奶牛猫好像跟这只白猫认识哦。就是那只尾巴上有一点白毛的。”

蓝湛竖起耳朵“喵”了一声。

“有几天没见那只小猫了,还挺想它,要是我家可以养猫就好了。”

“早上我买包子的时候好像看见了,趴在对面巷子里睡觉。”

蓝湛肃着脸思考了一下,再次翻墙出去,绕着小区与学校转了一圈,发现十几家早餐店,家家都有包子卖,临近傍晚,许多家已经关门。路上人来人往,车水马龙,蓝湛一身白毛混迹其中,被汽车尾气喷了一身。

并不难找,蓝湛绕了一圈就看到女孩子所说的巷子,里头堆着几个大垃圾箱,蝇虫飞舞。蓝湛躲着车子灵活穿过马路,在巷子口找到缩成一团的小猫。

它身上有些脏,毛发都黏连在一起,小小一团几乎要融入巷子的夜色中。

蓝湛喊它:“魏婴。”

黑团子没有抬头,从猫毛里睁开眼睛,细弱地“喵”了一声,低声道:“蓝湛,我好疼。”

蓝湛走近了,嗅到些许血腥味,借着马路边亮起的路灯仔细看了看,原来黏连毛发的并不是哪里蹭来的脏东西,而是血。

 

 

 

8

当蓝先生请了假出来,在自家白猫万分不淡定的喵喵声中赶去巷子里捞猫,终于在宠物医院关门前把魏婴送了过去。

腹部以及四爪被上了药包裹地严严实实,甚至还在腿上拔出一根图钉,万幸是没有扎到生锈的钉子。蓝湛守在一边,对着带血的图钉龇牙,喉间发出危险的嘶声,琥珀一般的晶莹双眼微微泛红。

蓝先生带着两只猫回了家,刚把魏婴放到软垫上,蓝湛就围了过去,心疼地舔了舔魏婴耷拉下去的耳朵。魏婴舒服地“呼噜”出声,艰难地抬起头回舔蓝湛,一不小心撞上蓝湛的嘴巴。

蓝湛顿了顿,微微往后缩。

魏婴立刻缩成一团,痛苦地呜呜叫。

蓝湛迟疑片刻,又探头去舔它,被魏婴抱住脖子舔嘴巴。蓝湛想要躲开,却又不想伤道魏婴,只好僵硬着蹲在那里,任由魏婴舔舔亲亲。

它白毛下的耳朵透出鲜嫩的粉色,这是要靠地很近才能看见。魏婴心里开心,连身上的疼也变得可以忍受了,笑眯眯地道:“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,没想到还能见到你,真好。”

蓝湛不太喜欢这个话题,它将试图舔自己爪子魏婴揽在温暖的肚皮下,感受到怀里温热而切实的身体时,才终于放下悬了许久的那颗心。

魏婴出现地太过突然,它害怕魏婴消失地也那样突然,就像一场雪一场雨,总会有停了化了干了的那天。

蓝先生端着两碗猫粮出来,就见黑黑白白两只猫团团黏在一起,几乎要绕成阴阳八卦,蓦然觉得自己十分多余,于是将猫粮放在它们身边,悄悄转身离开了。

伤口长好那几天总是有些痒,魏婴又好动,回回都要躲开蓝先生和蓝湛的视线藏在一边舔伤口,将刚刚上好的药都蹭掉。但不论它藏到那里,蓝湛总会找到他,然后轻易叼着它的后颈肉带他去找蓝先生上药。

蓝先生思来想去,给它带上了伊丽莎白圈,气的魏婴好几天拿屁股对着蓝湛。

蓝湛被迁怒地十分无辜,又怕它一生气就再消失不见,于是天天追在它后面走,帮魏婴舔毛埋屎遮阳挡风。

蓝先生研究了很久自家白猫这到底是宠儿子还是宠弟弟?到最后不得不接受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猫开始搞基的事实。

魏婴摘掉耻辱圈的那天,撒开了欢蹦跶,失爪在蓝老先生的画上留下十多个梅花印。

蓝湛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它。

魏婴爬到柜子上,咚地一声跳下来砸在蓝湛身边,两只猫在软垫上弹了几下,滚到一起:“蓝湛你不开心吗?”

蓝湛问:“你要走了吗?”

魏婴伏下身子,将四爪都缩进肚皮下用毛盖着,于是整只猫身上的白毛几乎都被遮盖地严严实实,只露出尾巴尖的那一点白毛,左摇右晃,像夏夜里落单的萤火虫。

“如果我一直不来找你,如果你找不到我,蓝湛你会感到难过吗?”

蓝湛没说话,它不太懂人类的情感,也并无意去了解这方面。它是被养在大房子里的家猫,如不是那个大雪天,家里闯进一只黑猫,它也不会主动遇见别的猫。

一切都是注定。

“你不难过吗?”魏婴见他沉默,又凑过来问,脚尖踮起,像是它过河的模样,满含试探。

到底难过不难过呢?如果魏婴不在,太阳不够暖和,猫粮不太合口,猫窝不够柔软,阳台太过空荡荡。

这一切以前可以忍受,一直可以忍受,但魏婴不在就不行。

蓝湛说:“我会去找你,找到你。”

如果没有魏婴,那是不行的,这是不能够去思考的事情。

 

 

 

9

蓝先生养了他计划外的第二只猫。

这只猫实在太野,关在屋里一个小时,破坏力堪比哈士奇,蓝先生不得不采取放养模式,反正只要两只猫一起出去,蓝湛总会把魏婴带回来的。

但人到中年,养了两只猫都不着家,也实在是太惨了一些。以前蓝湛就不太爱让人摸他,养了魏婴以后,虽然熊是熊了一点,但偶尔还会知道撒娇。蓝先生刚伸过手,翻肚皮撒娇的猫就被蓝湛叼到一边严严实实守住不让摸了。

蓝先生寂寞地摸了摸毛毯。

对于这只新猫,蓝老先生的意见更大一点。

在被摔了十次花盆,毁了二十次新画,第五次在浅眠中被猫叫声喊醒时,蓝老先生郑重地道:“两只猫都该绝育了。”

最终还是没有成行,蓝先生总觉得自家猫可能是成了精,无论怎么样塞到袋子里,都能够协力合作逃出生天,独剩他一人对着破了大洞的猫包在春风中凌乱。

好歹是学乖了,半夜也不会再叫喊。

只是蓝先生半夜起来喝口水时路过专给两只猫放爬架的屋子,听见低低地叫声,他走过去透着门缝一看,两只猫叠在一起快速耸动。

他端着杯子悄没声地回到房门,寂寞地一个人睡着了。

春天的尾巴在两只猫黏黏糊糊中溜走,秋接着夏走过,又是一年冬日,魏婴蹲在落地窗上看外头北风呼啸,躲在温暖的房间里一歪身子摊成猫饼:“真好。”

它的尾巴在蓝湛身上扫来扫去,撩拨那只正经猫看向自己:“天气真好。”

去年的这个时候,它还想能不能熬过这一年冬日。今年风雪再大,也刮不进屋子里。

蓝湛将他拢到怀里,两只猫蹲坐在落地窗前,温柔地互相亲吻对方。

魏婴眼尖,瞄见窗外玉兰枝头上嫩芽新发,惊喜道:“蓝湛,春天要来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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