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示加止

姑苏城北的小客栈。

小二打着呵欠去开店门，就被门外的一个人吓了一跳。

那人衣衫皱成一堆，斗笠上还夹杂着几片枯枝树叶，浑身狼狈地坐在地上靠着墙。斗笠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，小二打着胆子探身问：“这位……客官？您这是在这做什么呢？”

那人怀里动了动，窜出一只雪白的狐狸，蓝盈盈的眼珠子扫过过来，小二浑身一抖，莫名想起这阵子传言的狐妖杀人，嘴唇都白了。

“湛湛乖，别吓到这位施主。”坐在地上的人伸了个懒腰，按住狐狸把它抱在怀里站起来，单手行了佛礼：“施主莫怕，贫僧是云梦寺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，这灵狐是贫僧在寺中从小教养长大，通人性，不会伤人的。”

小二这才发现，这位身上皱成一团的是袈裟。

“大师这身打扮，这是？”

无羡抚摸狐狸柔软的长毛，笑地和善：“贫僧在山上迷了道，走岔了路，幸而佛祖保佑，这才出来了。现下腹中空空，只等坐着等店铺开门。”

小二将信将疑地把无羡迎进门：“店中厨师方起，灶还未热，怕是要劳大师多等。”

“不敢当，那就先送些酱牛肉过来吧。”无羡边往楼上走边随口道。

“啊？”

“咳咳。”无羡指着怀里的狐狸，“贫僧的爱宠，也饿了。也烦请施主送些洗澡水过来。”

“好的您稍等！”

小二一走，“爱宠”就扑过去结结实实地咬了无羡一口。

“撒口撒口！”无羡推开狐狸一看，手臂上被结结实实咬了个印子，差一点点就破皮了，“你是狐狸又不是狗，怎么还咬人呢，要是饿了大不了一会牛肉分你一点咯！”

狐妖舔着尖尖的牙齿，嘴巴不动，却吐出人语：“你再胡说八道，我就打你。”

“你这小狐狸，怎么这样不讲道理。”无羡绕着屋子转了半圈，离那只狐妖远远地，靠坐在塌上，虽然有些硬地硌人，却好歹有个地方睡觉。

两三天没有睡好觉的人把斗笠往地上一丢，仰头躺着睡着了。睡梦中有些发冷，似乎抱住了什么暖呼呼软绵绵的东西，贴在脸上舒服地很，就不想从梦中醒来。

无羡是被饿醒的。

酱牛肉的香味一路飘到了鼻翼，隔间传来倒热水的声音。无羡迷瞪着眼起身坐到桌前，又差点一头磕下去，撞到酱牛肉的碗里。

“大师您留神！”小二提着空桶出来，惊呼一声。

趴在桌上的狐妖摇了摇尾巴，一爪子将酱牛肉的碗推开，自己挪了过去。无羡一头撞到狐妖身上，埋在长毛里面蹭了许久，才反应过来。转过头对小二笑到一半，又连打了三四个呵欠。

“哎哟大师您这是几宿没睡呀！”小二看着都觉得困，“您连门都不关就睡死过去，小的喊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声，是这狐狸在里面挠门，小的才擅自进来的。”

“无妨无妨，多谢施主。”无羡忍着对酱牛肉吞口水的欲望，对小二道：“贫僧要沐浴更衣，烦请您送三样素四样荤来房内。这狐狸饭量大，饿了许久闹脾气呢，要拿好菜予它。再来……嘶……”

闹脾气的狐狸一爪子抓向无羡的小腿。

无羡咽下口中半句“再来壶酒”，忍痛道：“没了，劳烦施主了。”

小二应下，感叹着狐狸活的比人还潇洒。

“小心让他们看出来。”狐妖躲开无羡喂到嘴边的牛肉，神色严肃。

无羡好奇自己是如何看出一个狐狸的神色严肃，可莫名就觉得这狐妖此刻必然是板着脸极为正经的样子。人形的时候那副样子让人分外想要捉弄，狐形的时候，这样正色倒觉出几分可爱来。

他三两口吞下碗中酱牛肉，舒了一口气，拎着狐狸后颈毛道：“走，带你洗澡去。”

蓦地悬在半空中，狐妖还没有来得及挣扎，便见无羡笑着威胁道：“你要是乱动，我就拿你的毛擦桌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狐妖收起尖锐的爪子，到底还是估计着隐藏身份，没有开打，像一口白布袋子一般，生无可恋地被无羡提溜着丢进了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