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示加止

姚推丞脸色不大好看:“什么什么意思？魏无羡，你是什么意思？你这是在怀疑本官吗！简直血口喷人！”

魏无羡无辜地摊开手:“冤枉啊，我只是在问姚大人觉得是什么意思，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，哪里血口喷人了？”

姚推丞脸色很臭。

魏无羡又道:“还是说姚大人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，也知道写纸条是什么意思，因此心虚？”

被他这一通意思来意思去，姚推丞已然十分恼怒，他一甩袖道:“什么乱七八糟的！魏无羡！你不要太过分了！你早已被罢官，一介庶民竟敢质疑朝廷命官！”

魏无羡佯装惊慌地躲到蓝忘机背后:“姚大人好大的官威啊，吓得草民都不敢说话了。”

蓝忘机侧身挡在他和姚推丞中间，道:“继续说。”

魏无羡笑道:“蓝大人给我撑腰啊？”

蓝忘机没说话，只看着他，神色严肃。

一旁另一位大人开口道:“既然蓝大人有所怀疑，不然我们每人写个字对照过去，字迹总不能骗人吧？”

魏无羡摇摇头:“字迹当然可以骗人。”

“此话何解？”

“林大人写字惯用右手对吗？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那左手呢？你能用左手写字吗？”

林大人皱眉:“可以是可以，但……”

“但是写不好对吗？”魏无羡坐到蓝忘机身边，腿翘到蓝忘机手边的桌案上，嚣张且挑衅地对他一挑眉，继续道:“但是有极少数人左右手都可以写字，因为落笔角度不同，致使同一个人两只手写的字迹大相径庭。而姚大人你恐怕就是我所说的那极少数之一。”

姚推丞瞪他:“你可有证据？”

“证据？”魏无羡指着蓝思追手上的字条道:“证据就在纸上。”

“写纸条的热。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打算，可能是太久没有用左手写字，也可能是因为他想要掩饰他的写字习惯，因此每一个字一开头他都下笔极重，试图伪装成不擅写字的武人，但也正是这个暴露了字条是左手写的事实。”

“然后我……”魏无羡指了指身边的蓝忘机:“和蓝大人连夜排查了你们随行的人，找出五个左撇子，其中有三个左右手都可用，包括你，姚大人。”

姚推丞道:“荒唐！本官一向是用右手写字，在座几位大人都是同僚，可见过本官左手写字？”

徐大人也道:“蓝大人，你就任由此人在此胡说八道？本官可从未见姚大人用左手写过字！”

蓝忘机道:“徐大人，稍安勿躁。”

“既然如此那姚大人袖子上的墨迹是怎么回事？”魏无羡道:“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，姚大人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动作，你伸出右手夹菜的时候，左手会将右手袖子撩起来，以防沾到汤汁。如此宽大的袖子很不方便吧？更何况如今赶路不便清洗，弄脏了会很麻烦，姚大人为何写字的时候不这么做？”

姚推丞抖着嘴唇抬起袖子一看，果然看到一道墨迹:“不过是不巧弄脏了，算什么证据？即便我是左撇子，那也不能说明什么。”

“那就问问这字吧，它不会骗人。”魏无羡笑道。

徐大人冷哼一声:“前言不搭后语。”

魏无羡抿嘴道:“徐大人此言差矣，字迹本身不会骗人，反而能暴露你自己也注意不到的习惯，但是有人妄图以此蒙蔽他人双眼，却不知道真相这种东西，越是废力掩盖，越是容易留下蛛丝马迹。”

蓝忘机对一旁侍从道:“去拿来。”

侍从退下，过了一会捧着本薄子进来放到蓝忘机手边。

蓝忘机顺手推给了魏无羡。

魏无羡接过来翻了几页，笑道:“姚大人是个读书人，颇有些文人雅兴，喜欢苏州的纸，商州的墨还有杞县的笔，都是上品。但是你的习惯太多人知道，因此你极力避开了。纸条用的是鄞州的纸，邱隆的墨和东宁的笔。你写字收尾时候喜欢往上挑，杞县笔轻巧，苏州纸柔韧，商州墨醇而不厚，写出来的字就如你这本簿子上的一样飘逸。但你换了纸墨笔的时候，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，以至于纸条上的字显得空有架势没有力道。”

姚推丞道:“胡诌！荒谬！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！”

魏无羡道:“姚大人知道吗？我素来不喜欢东宁的笔，制作粗劣甚至有人以狼毫夹带狗毛，且极易掉落，一不小心就能粘在墨里，刚刚那张纸上就有。还会沾到衣服上。而江家周围包括这家客栈，是没有人养狗的。所以你的身上、桌案上，为什么会和这个字条一样，粘着狗毛？”

姚推丞目光闪烁，落在沾染墨汁的袖子上。

蓝忘机等他一口气说完了，顺手递过去一杯茶，对何统领道:“带下去。”

姚推丞傻愣愣地被架出去了，大厅内一时间安静无声。
魏无羡口渴地很，接过茶喝了一口发现不烫不凉，温度刚刚好，便一下子灌了下去，满足地眯起眼。

蓝思追迟疑了一会，问道:“前辈怎么知道他身上有狗毛？”

魏无羡道:“我诈他的。”

蓝思追:“……啊？”

魏无羡将空杯子放回去，点头道:“我只是从纸条上看见了混入墨里的狗毛，并不知道他身上有。只是他先前没有发现袖子上的墨迹，因此也不确定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沾染上了狗毛。这一迟疑，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。”

“为何要这么做？我不懂。”蓝思追有些猜测，这猜测让他心惊，却也心凉。

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:“他们是坏人，你却是个好少年，不懂是正常的。不过从今往后还是学着懂吧。”

蓝思追咬牙，声音哽咽:“边关告急，他们却……却……”

魏无羡叹了口气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:“祸不在外，祸起萧墙之内也。”

蓝忘机走过来道:“他们已经出手，事不宜迟。”

魏无羡点点头，转身就走:“我回家去拿包裹，你们先行一步。”

蓝忘机单手扯住魏无羡的衣领:“我与你同去。”

魏无羡死命挣脱，衣领皱成一团，心知自己是绝对逃不过这个烂摊子了，放弃抵抗恹恹地顺着力道靠在蓝忘机身上，存心恶心他:“蓝大人昨夜与我挑灯夜话，今日又和我形影不离，怕是要教人误会您对我有不轨之心啊。”

一旁的蓝思追被他这般厚地脸皮惊地说不出话。

蓝忘机浅色的双瞳中印出魏无羡的嬉皮笑脸，他神色微动，放开了抓住魏无羡的手，冷声道:“轻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