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示加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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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忘机被塞了一嘴山楂，一路上都是冷着脸的。从小的教养使他无法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，将塞进嘴里的事物吐出来则更为不雅。更令他气恼的是，魏无羡简直目无尊卑。

果真是对他太过纵容了，才让他这样顺杆子往上爬？

蓝忘机凝眉往前走，冷气透过帷帽团绕周身。魏无羡讪讪地跟在他身后挠挠头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两人前后脚进了门，魏无羡一脚把门踹上，弓着身子，抬眼偷瞄，低声试探:“殿下？”

蓝忘机摘了帷帽，冷眼觑他。

大约是心里有了不敬的念头，魏无羡竟然从没觉得蓝忘机生气有多可怕。真奇怪，明明这么多人都觉得他不好相处，偏偏自己觉得他生气也好玩。

魏无羡从善如流地接住帷帽放在一边，半跪在地真心诚意般忏悔:“属下知错了，不应该在大街上那么做，放心吧殿下！下次给您塞山楂之前一定清洗去核，绝对不会像今天一样直接塞。”

“闭嘴。”蓝忘机面色冷凝，原先只有三分气恼，如今也被挑成了七分，深觉此人不罚不行:“若再胡言乱语，便去罚抄《雅正集》。”

魏无羡大惊失色:“什么？”

蓝忘机道:“二十遍。”

魏无羡默默抿着嘴巴出去了，背影怪可怜的，活像是被他抓着耳朵捉在手里的兔子。

蓝忘机稍一溜神，杯盖磕在杯沿，发出清脆声响，随茶香弥散一室。他才恍然记起，自己这几天被魏无羡折腾地没空去想母亲的事了。

竟仿佛一瞬间，周围都热闹了起来。

晚饭时分，魏无羡招呼小二搬进来一只锅子，得意洋洋地道:“来都来了，殿下不如尝一尝火锅？冬日里吃这个暖和。我特意去吊了几条鱼，片了烫锅。”

蓝忘机不置可否。

那头小二问了:“客官要放多少辣子？”

魏无羡道:“清汤锅。”

小二脸色一变:“本店没有清汤锅！”

魏无羡莫名其妙:“不放辣子不就是清汤锅了？”

小二斩钉截铁:“本店只买巴蜀火锅，没有辣子，没有火锅！”

魏无羡看看蓝忘机，清咳一声，从口袋里掏出二两碎银:“给你加钱，来……咳，来一份鸳鸯锅，这总有吧？”

他语速加快了些许，生怕被人察觉那“鸳鸯”二字里，不自觉带上的几分缠绵。

小二收了钱，兴奋且屈辱地去准备鸳鸯锅。

魏无羡偷瞄蓝忘机，他依旧在看书，神情镇定，没有半分不自然。于是略有几分忐忑的心脏冷静了下来，又似乎太冷了些，沉沉浮浮不甘心。

像什么样子，魏无羡心里默默唾弃自己。

窗外下起小雪，魏无羡帮着伙计将锅准备好，排了一桌子菜和肉，新钓上的鱼被片成晶莹剔透的一盘。锅里咕咚咕咚冒着热气，氤氲了蓝忘机的眉眼，愈发好看得不像凡人。

俗话说秀色可餐，魏无羡深以为然。

蓝忘机被他盯地微微蹙眉，忽然道:“坐下。”

魏无羡乖乖坐下了，目光也收敛了许多，拿眼角余光看蓝忘机的脸、蓝忘机的手、蓝忘机被衣领包裹住的脖颈。

怎么就这么好看呢？

蓝忘机却以为他饿急了，盯着桌上饭食不动:“想吃便吃。”

魏无羡端起碗，拿蓝忘机的脸下菜，吃了一盘子肉，忽然问:“殿下，你想喝酒么？”

蓝忘机吃火锅时也很优雅，衬地那锅子都仿佛成了仙器，闻言眉头一挑，便多了几分人气。

魏无羡忽然后悔吃那盘子牛肉了，怕不是又要上火流鼻血，那多丢脸？

蓝忘机道:“暗卫执勤时，原来能饮酒？”

魏无羡:“……”当然是不能！

他悻悻道:“我就随口说说，殿下当没听见。”

蓝忘机摇摇头，忽然问:“酒是什么滋味？”

魏无羡一愣，而后想起宫里头那个包括“禁止饮酒”在内，写了整整四百多条的规矩，头皮发麻，心疼自家从没尝过酒的二殿下，跃跃欲试怂恿道:“酒是好滋味，得喝了才知道？”

蓝忘机点点头。

魏无羡心里一喜，动作迅捷地开门跑了出去，边跑边喊:“小二！来两坛子上好的天子笑！”

冬日风大，即便魏无羡迅速关上门，依旧漏进几缕风。蓝忘机举箸夹起一片烫好的菜叶，汁水不慎沿着铜锅滴落，发出刺耳的刺啦声。

室内安静地出奇，就好像魏无羡一走，将四周热闹的温暖的空气都带走了。

蓝忘机侧耳听外头脚步声渐远，风声呼啸，又在呼啸风声中听见魏无羡的声音夹杂着急促脚步冲了回来。

下一刻，他顶着被冻红的鼻尖，侧身用膝盖顶开门，抱着两坛子泥封陈酒，冲他笑道:“殿下，今日不醉不归如何？”

一刹那驱散寒冬。